读余华新作《文城》:人生就是无望地寻找“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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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我在扬州师范学院中文系已经读到大三了。大一大二两年间,我一有时间就到录像厅里看香港和美国电影,到大三时却突然安静下来,每天晚上都坐在图书馆阅览室里,一三五读小说,二四六读理论。
从那时开始,我对先锋派和新写实主义小说爱不释手,对当代文坛作家也如数家珍。莫言早在读高中时就熟悉了,那期间最喜欢的就是方方、苏童、叶兆言、刘震云、余华、池莉等人。
多年后如日中天的兴化老乡及扬师院校友毕飞宇的作品却怎么也引不起我的兴趣。
1992年的某天晚上,我翻开杂志,第一篇就是余华的《活着》,我一口气就读完了它,那感觉如同梦魇一般。走出阅览室大门时,我知道,余华已经成了我最爱读的作家,没有之一。
2021年3月,余华的新作《文城》出版了。读完这本书,我花了整整一个星期。
我舍不得一口气读完。那如水的忧伤,执着的坚持,我要慢慢地品尝。
读完全书,虽然已年逾五旬,但仍有那青葱时节的梦魇之感,又如一块巨大的磐石压在胸头,久久地,沉浸在对“文城”的寻找之中。
如同《活着》一般,《文城》也没有浩浩荡荡的叙事,没有如椽的巨笔,恰如一把磨破了弦的旧二胡,喑哑地诉说着。那忧伤、执着和绝望,就在这喑哑中嘶嘶地流淌着。
虽然不够安静,却也不算嘈杂。
忠厚本份、家境宽裕的北方男人林祥福日复一日地享受着农耕生活的静谧。一天,家里来了自称兄妹的两个南方人,要往京城去寻找当大官的亲戚,因为妹妹小美身体不适,便寄住在林家,哥哥只身北上。很快,林祥福便和小美同居了。
一天早晨,小美悄悄地走了,连同林祥福家一半的金条。就在林祥福最初的痛恨消逝得只剩下回忆时,她又回来了。
她怀上了林祥福的孩子。
这一次,他们正式结了婚,不久小美生了一个女儿,一家三口就像童话里写的那样快乐地生活着。
但是,小美又走了。留下了孩子。
几个月后,林祥福把家产全部抵押成银票,背着女儿的襁褓,到南方去找小美。
小美说过,她来自一个叫“文城”的南方小镇。
林祥福找不到“文城”,他在一个最像“文城”的江南小镇溪镇定居下来。
寻找“文城”,成了林祥福的宿命。
在这里,他经历了暴雪、匪患、兵灾;在这里,他展示了才干、善良、包容;在这里,他结交了真诚、信念、勇敢。
然而,在时代滚滚的巨轮之下,个体终究是渺小的个体。
托尔斯泰和罗曼·罗兰的笔下,个体在时代的巨轮前是勇敢地拼搏,在陀斯妥耶夫的笔下,个体在时代的巨轮前会陷入思考;而在余华的笔下,个体在时代的巨轮前却只是挣扎,在命运的洪流中挣扎。
从福贵到林祥福,都在用自己不变的内心应对世事的无常,最终福贵在比死还痛苦的活里平静下来,林祥福则在比活还有方向的死里平静下来。
命运之神,总是对普通而善良的个体毫无怜悯。
林祥福并不想成为操弄命运之舟的水手,他只是在寻找,寻找爱人,寻找女儿的母亲,寻找自己内心那一片柔软和温情。可命运之神却将他拖拽到时代的节奏之中,用他并不熟练的话术一击致命。
其实,这个已经成为他第二个故乡的溪镇,正是小美所说的“文城”,小美就是在这儿度过了短暂而伤痕累累的一生。
读到这里时,我不禁心头一震。
太像了!
我想起多年前的一部电影《触不到的恋人》。在同一个空间,但不在同一个时间维度的基努·里维斯和桑德拉·布洛克相遇了。他们约好第二天下午见面——于桑德拉·布洛克是第二天,于基努·里维斯却是六年之后。
六年后的那个上午,基努·里维斯在赴约的路上遇车祸身亡;而那一刻,在桑德拉·布洛克,却是作出约定的前一天,并且,她亲眼目睹了那次车祸。
她作梦也不会想到,眼前车祸里的不幸者竟是她第二天相约、六年后赴约的触不到恋人。
当林祥福在北方的家里劳动时,小美在“文城”里艰难地挣扎着;当他含辛茹苦地养育女儿时,小美又回到了“文城”;当他来到“文城”时,他却没有找到小美,他在“文城”所有的精彩故事里,都没有小美。
在一次盛大的祭祀中,小美一家被活活冻死,林祥福从她的身边走过,他却不知道,他苦苦寻找的“文城”,就在自己身边。
他和小美唯一的一次近距离接触,就是他的灵柩从小美的墓地旁边经过。
林祥福对“文城”的寻找,终究成空。
和《活着》相比,多了一份寻找。
在《活着》之中,活着是没有意义的,活着本身就是活着的意义;但在《文城》之中,活着是有目标和意义,就是寻找。
寻找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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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活着》时,我们会泪如泉涌;而读《文城》,我们的眼角只是慢慢地濡湿。
也许,在我们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个地方叫做“文城”,它就是我们内心最温暖的那一块空地。
人有灵魂,也有生命。灵魂和生命,是独立的。灵魂每经历一次生命,就是经历一次修炼和成长。
当活着只是为了活着时,生命是麻木的;当活着是为了寻找时,生命是灵动的。
从《活着》到《文城》,就是从迷惘到寻找,从麻木到灵动。
但愿每个人的人生里都能找到自己的“文城”,不再迷惘,不再麻木;让生命灵动,使灵魂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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